“希望這個年大家都能過得安生點，不要鬧出什麽不愉快才好。”

聽杜梨對著胡玉枝的背影這樣說，旁邊的胡大剛只默默不語地轉頭看了看她，旋即道：“媳婦兒，回屋去吧，外面冷。”

杜梨確實是怕冷的，今日這太陽雖出來了，但她身上還是穿著件厚襖子，懷裏的手爐也是剛加的炭。

“嗯，回去吧。”

杜梨一邊說一邊緊了緊懷裏手爐，由胡大剛輕扶著，踏過泥濘的地面，朝屋門口走去。

直到他們的身影消失了在門內，門外的大柳樹上才躍下一個矯健修長的身影，朝胡玉枝遠去的方向看得呆了呆。

片刻後，在池塘邊忙著燒炭的方伯似乎忙起來了，叫了聲‘柱子’，他這才轉身飛快地跑過去。

傍晚時，謝嬸和茶靡使出渾身解數做了一頓豐盛的飯菜，拿到胡大剛特意準備的大桌子上盤盤擺齊，足有二十碗之多，其它點心和小吃還不算在內。

“今日真是辛苦謝嬸和茶靡了，為我們做了這麽大一桌吃食。”

杜梨如今雖然不用親自操持家務，卻也明白其中的辛勞。

聽她這樣說，謝嬸連忙笑著擺手：“夫人不嫌棄就好，這是我按照河陽一帶的習俗，先做了八大碗，再按你和主子的口味添了幾道新的。”

杜梨又何嘗看不出來，對於謝嬸的體貼也很是滿意，微微笑道：“既是這樣，那我們便也把鞭炮點了，開始吃團圓飯吧！”

彼時，牛頭村鄉親們的鞭炮早已震天地響了起來，家家戶戶，火樹銀花繚亂，應著天上一點點亮起來的星光，構成了一副安詳而美好的圖畫。

“行，我記得那日夫人把鞭炮買回來，我就讓我家老頭子收著了，現在我就去讓他找出來點上……”

哪知她話才說到這裏，外面便突然傳‘嘭’的一聲，緊接著就是一串劈裏啪啦的炸響，倒是把毫無準備的謝嬸嚇了一跳。

沒反應過來的婦人三步並用兩步跑到門外，便見方伯正像沒事兒人似的，站在院中一臉專註地看著在花壇上炸開的火花。

“老頭子！你點鞭炮了？你說你咋不先打聲招呼呢？這要是把夫人和主子嚇著了……”

她嘮叨的話還沒說完，方伯就扭過頭輕飄飄看了她一眼：“這屋裏除了你，還有哪個這麽膽小的？”

謝嬸一時氣結，卻也無話反駁。

看著這對平日連嘴都不拌一句的老人家竟像孩子似的鬥起嘴來，杜梨也忍俊不禁，揚起嘴角笑出聲來。

不多時，轟然作響的鞭炮終於放完。帶著硝煙味的青煙緩緩升起，和空氣中年飯的味道混合在一起，形成了古樸山村中特有的年味，輕輕嗅一嗅，便能勾起人心底許多難忘的回憶。

杜梨在這氣味中征了征，目光仿佛透過眼前飄渺的煙霧，看到了遠去的前世和曾經的自己。

“媳婦兒，過去吃飯吧，天冷菜容易涼。”

直到胡大剛低沈柔和的嗓音突然從旁邊傳來，才她讓從悠忽的記憶中清醒過來，笑著跟他一起去入座。

“謝嬸，去倉屋裏把我夏天時泡的果茶和藥酒都拿出來吧，今日人都齊了，應當好好喝一杯才是。”

聽說有酒喝，柱子和來福都躍躍欲試。

因得是過年，杜梨今日特意讓所有人都坐在一張桌上吃飯了。雖然謝嬸和方伯開始的時候不肯，但在杜梨的一再堅持下，也妥協了。

而茶靡在園子裏呆久了後，從杜府帶來的那些古板老舊的思想也慢慢有了轉變，再沒說什麽規矩不規矩的話。

少頃，謝嬸和方伯將兩壇酒都從倉屋裏搬出來，拿到桌上給每人都倒了一杯。其中只胡大剛和方伯喝的是藥酒，其它人喝的都是果酒。

方伯平時雖然話不多，但跟胡大剛之間似乎也有了些默契，兩人舉杯無言地對飲了三杯後，便也各自隨意吃喝起來。

杜梨吃的並不多，酒量也淺，但她就是喜歡這種溫馨的氛圍，時而聽謝嬸嘮叨幾句，或是聽茶靡和來福他們說著年輕人之間的趣事，倒也覺得時間過得飛快。

既然是吃團圓飯，鍋子自然是不能少的。

燒鍋的爐子是胡大剛按杜梨所繪的圖紙自己做的，炭則是方伯在塘邊的窯裏燒的。為了夠大家吃，茶靡今日下午還搓了一上午的肉丸子，青菜也是她一樣樣從冷水裏洗起來的。

“柱子，你正長身體，這肉丸子可要多吃些！”

謝嬸最是周到，自從上桌後就不曾停過，一忽兒招呼這個，一忽兒招呼那個，自己究竟吃了幾口東西到是不曾註意。

好在有方伯，在她忙著照顧別人時，方伯便會不動聲色從鍋子裏夾些她愛吃的東西放進她碗裏，這樣等謝嬸招呼完別人時，自己碗裏的東西也剛才合適入嘴。

一頓飯從日薄西山一直吃到星月滿天，直到被酒氣熏得昏昏欲睡的茶靡突然趴在桌上睡過去時，杜梨才發現時間竟然已經這麽晚了。

謝嬸一家都是極懂分寸的，陪著胡大剛和杜梨喝了幾杯後就都收了酒盞，這會兒看茶靡竟然醉了過去，便立刻扶著她回了房。

柱子也不笨，今日同兩位主子同桌吃飯，已經是逾矩了，所以後續過程中一直註意著方伯和謝嬸的眼色，見他們扶著茶靡下去後，便也同來福兩個斂身退下，回到了園中。

這邊杜梨和胡大剛也都早已吃飽，見謝嬸回來，便著了她收拾桌上殘局，自己則同男人到浴室裏洗漱一番，準備上床睡覺了。

酒酣耳熱之際，夫妻二人自是少不得一番纏綿，只是註意到杜梨已然有些困了，胡大剛也沒多折騰她，釋放一回後便抱著她安然入睡了。

翌日正是大年初一。

杜梨一早被爆竹聲驚醒，眼開眼睛時便對上胡大剛一雙黑的眸子，立時忍不住揚起嘴角朝男人笑了笑，道：“怎麽這樣看著我？”

男人卻緊了緊抱在她腰間的手，將下巴抵在她頭頂上輕搖：“無事，就是看看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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